“是湊巧麽？是湊巧吧……一定是湊巧。嗯。誰來告訴我這是湊巧？！”

此時紅牛隊裏彌漫著一股銷魂的血腥味……

顏虔嚴重懷疑是隊長本·莎哈在看到屏幕上的這個畫面後直接吐血倒地了。

“我敢發誓，我真的從沒教過他漂移……”

丹尼爾楞楞地舉手。

不似漂移的漂移……動作笨拙得簡直就像斜著滑著賽道然後忽然打彎覆活了一樣！

場內大屏幕將剛才莫言己的那個動作來來回回反覆放了好幾遍，解說員終於清了清嗓，“我覺得這是一個奇跡……”

這句話的直接後果就是惹來了在場觀眾的一致丟番茄動作。

“噗——”

顏翼天在看到在看到莫言己橫擦著地面然後猛打方向盤沖過彎道後立馬將嘴裏的咖啡全部噴了出來。

“翼天，你怎麽了？快來擦擦……那個孩子入彎雖然可能是湊巧，但真的非常漂亮！”

秦伯拿著帕子遞上去。不想顏翼天忽然臉色一變，嘴角有些僵硬——

“漂亮？你覺得這是漂亮？你知道他做了什麽麽？！”

“哇！太厲害了！”

柳念故第一個跳了起來。

“這不是真的……”

殷禮一邊說著，一邊全面記錄下剛才那個非人似的入彎，“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難道是那個外國人私授的？然後他學得不倫不類的？”

“這個嘛……”

楊老太太想了一會兒道，“我覺得有必要在莫言己進站後檢查一下他腳下的那個新零件……”

“啊？什麽意思？”

莫非不解。

“意思就是……他估計是將車前的那個新零件給踩斷了。”

“……”

練習賽很快就結束了，冬日的白晝似乎也被賽道給染上了熱烈的色彩。好幾隊的工作人員只穿了一件開衫便撩著袖子開始調試車輛。為下午的預賽做準備。

和諧的社會表面下其實暗潮洶湧——

“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把新零件踩斷了？”

殷禮一邊掰著拳頭一邊靠近莫言己。

“我本來也不想踩的。”莫言己摘下頭盔淡淡道。

這一句話的殺傷力強大，直接讓殷禮猛地朝莫言己撲了上去——“好幾萬啊！好幾萬的東西就這麽被你糟蹋了！你快去給我切腹！”

而莫言己給出的回答就是——情急之下，勿顧忌良多。

其實情況並沒有很嚴重。靠莫言己一個12歲的少年還沒有這麽大的力氣把堅實的零件給生生踩斷，只是那個可憐的家夥被折彎了一些角度。

“真的是急了才踩彎它的？”

楊老太太看著莫言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喝飲料不禁問道。

“嗯。”

莫言己的聲音很輕，“老太婆你不是總要我相信自己麽？與其信這種東西還不如……”

“謝謝你。”

楊老太太打斷了莫言己的話，“但是，下午預賽的時候我依舊要求你將這個零件換上去，可以麽？”

莫言己一楞，他以為這個老太婆不會再這麽執拗地違背自己最初的意願了，卻沒有想到她還是說了這麽一句。

“怎麽，是覺得不好適應？”

“不……再給我一點時間，應該可以適應。也不會出現像剛才那樣的失誤了。”

“剛才那個是失誤麽？對……對你來說是湊巧吧。可是你知道麽，那或許是別人幾年才能學會的技巧。別人要通過其他零件輔助才能成功，你居然還踩彎了它……”

楊老太太瞇著眼看莫言己，“你實在太奇怪了……比翼天還奇怪……反了，完全反了。”

莫言己沒有去追究到底是什麽反了，因為預賽很快就開始了。

12號車這回對莫言己特別謹慎，好幾次都只是貼上來，卻再也沒有沖著超越莫言己。莫言己也沒有給他機會。

“11號車的節奏開始越走越穩，這個新人有兩把刷子啊！特別是入彎，很利落漂亮啊！雖然沒有再出現之前那個奇跡……”

解說員雖然說得唾沫橫飛，但觀眾則是更期待超車之類的事情發生。但在預賽上超車事件還是沒有頻繁發生。

反倒是位列第一的丹尼爾被莫言己這麽一刺激，好幾次都把漂移給使得像是這場比賽裏傳說中的“奇跡”。

對於各隊員的反應，顏虔則是默默蹲在一角不說話。

太像了……和當年那場比賽好像啊……但是結果似乎有些不一樣……會不一樣麽？那個小鬼總是這麽出乎自己的意料……

真想掐死他！

“怎麽樣？”

“明天的桿位是屬於丹尼爾，第一的圈速牢不可破。倒是那個11號車，居然沖到了第五……明天的決賽那幾個老手看來要註意起那個小鬼了。”

雖然是第五的起跑位，但索伯G車隊仍然為這個成績而好好高興了一番。

夜晚的時候，各個車隊的人不是躲在了車裏裹上了暖被休息就是去了酒店直接躺倒。

賽場外圍只有G車隊的人鬧鬧哄哄的居然在草地上燃起了篝火。

“你確定我們不會被保安叔叔抓起來？”

小早川良擔憂地看著殷禮積極地點著打火機，對著幾根樹枝燒得不亦樂乎。

“要抓我就把你送進去！哈哈……”

“沒人性……”

“你說什麽？！”

“人間胸、器沒人性……”

“混蛋小子你別跑！”

外場邊的路燈在夜空下並不顯得明亮。淡淡的白色幾乎要和微弱的星光融為一體。

莫非將柳念故抱進大車裏，然後扯了一件厚大衣披在莫言己身上。彼時莫言己正盯著直接碗裏的烤肉楞楞出神。

“在想什麽？”

莫非摸了摸莫言己的額頭。

“在想老太婆的故事。”

“嗯？”

莫言己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楊老太太。正好楊老太太也將視線投了過來。橘色的火光將她蒼白的臉色映得暖融融的。

“顏虔是不是和你說了點什麽？雖然你一直避著我的目光，但是這種在意的感覺逃不掉。”給招財餵了幾根魷魚絲，楊老太太向莫家父子招了招手。

“原本我不想講的。”楊老太太忽然笑笑，“因為事情過去很久了。如果不是你們恰巧認識顏家叔侄的話，我估計是怎麽也不會說到這件事情上的。”

“我是不是和顏翼天很像？”

莫言己忽然問。

“喲呵呵……怎麽說？”

“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莫言己直言不諱地說，“我一開始以為你討厭我。後來發現顏虔後以為這是因為我和他走得很近。後來卻又發現其實你並非這麽一回事。你有時的確對每個人都很良善，但是在比賽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總是很覆雜……看我勝利了你也是笑得最淺的。幾乎沒有感覺。”

楊老太太笑容一僵，繼而呼吸了幾口氣，“你這孩子靈敏得可怕。那顏虔有沒有和你說我丈夫是誰？”

“沒有。”

莫非看著楊老太太將招財從膝蓋上緩緩放下，然後摩挲著自己的掌紋——

“我的丈夫叫楊先行……”

“我的師傅叫楊先行。在我親生父親一年也不來看我一次的情況下，他就像我的爸爸一樣照顧我。那次亞洲賽上，師傅和楊老師終於發生了分歧，並且爭吵的程度很激烈。我和叔叔躲在門後看他們，都不敢出去。

師傅覺得要緊跟時代的腳步，他想要在下場比賽裏讓叔叔用最新的零件。本來這點提議並沒有什麽，但恰巧那年F1賽場上出現了機械失誤而導致車手殘廢的重大事故，所以楊老師更加不同意啟用新零件，堅持以人為本，人只有在實踐中取得的經驗和技術才是比賽的根本……”

後來親耳聽到顏虔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語調幾乎和楊老太太一樣平靜得毫無波瀾。連時間仿佛都要靜止了。

唯有顏虔靠在莫言己懷裏，莫言己才能聽見他在說什麽。

“我是楊老師一手帶出來的，當時自然是偏向楊老師的。而且我對自己的技術很有自信，可是小虔則也靠向自己的師傅，他讓我裝上那個新裝備試試。那時候我們兩個在商量的時候楊老師他們都不知道。後來我和小虔達成協議，我裝上零件後試車，要是圈速能夠提升一秒以上那麽就在正賽上換上那個零件。

那時候負責裝零件的是小虔，那時候他還不會換零件，只會多裝一個上去。後來實踐證明，速度的確變快了，但也沒有達到一秒以上。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笑的是，後來在正賽的時候，不知道是楊老師夫婦冷戰期間忽略了還是車隊裏有人刻意沒有將車檢後的結果報上去，我就這樣帶著違規的零件上場了。

賽車的規矩是不能多裝零件，只能換零件。所以當我取得那場比賽的優勝時誰也沒有想到組委會的車檢結果是我們違規了，不僅剝奪了我的冠軍，媒體更是將這件事情炒得人盡皆知。就是在這個時候，先行老師站了出來，替我們背下了黑鍋，後來甚至被社會輿論給逼得帶進了監獄……”

而莫非聽顏翼天說的時候莫非在床上，而顏翼天則坐在床腳邊。

顏翼天拿了一根煙把玩了很久，直到莫非狗腿地將打火機放在他身邊，“不會抽就不要買這麽貴的。”

“兩個孩子很自責。那段時間顏家叔侄就像得了憂郁癥一般自我封閉，因為他們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情不僅是因為他們，更是有人順水推舟，將這件事情給鬧大的。甚至將我的丈夫直接害死在了監獄裏……社會上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幹凈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奪，而越是高貴的地方這種爭奪就更是無形殘忍。

他曾經說過要帶我們進軍F1，到了F1翼天還說不會拋棄我們，即使我們對方程式賽車毫無研究……可現在他已經是F1的世界冠軍，而在他身邊的卻不是我們。”

楊老太太低著頭，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

直到那堆火都滅了，莫非終於掏出了手機給那人發了一封簡郵：“楊老師說故事的時候好像哭了。”

顏翼天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正在被窩裏，然後蜷縮著身子就回了一句，“喲，文藝小青年，給爺笑一個。”

而莫言己這邊則不需要發郵件。因為莫言己看見那個欠扁的身影就蹲在樹底下聽著，然後一動不動。

顏虔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工作服，頭發被夜風吹得淩亂。

“不要過來，過來就強吻你。”

莫言己遠遠地看了他好久，“嗯，我沒準備過去。”

聞言，顏虔終於站了起來，沖莫言己一笑。那笑和平時不一樣，只是映在月光下淡淡的，“餵，等我學了方程式賽車的技術就過來好麽？”

“嗯……只要老太婆歡迎的話。”

莫言己摸了摸臉頰的碎發，遮了一下眼角的笑意緩緩答道。

夜晚很快就會過去，明天又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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